长生殿

【原文】

 

【双调引子】【谒金门】（净扮道士上）情一片，幻出人天姻眷。但使有情终不变，定能偿夙愿。

 

贫道杨通幽，前出元神在于蓬莱。蒙玉妃面嘱，中秋之夕引上皇到月宫相会。上皇原是孔升真人［1］，今夜八月十五数合飞升。此时黄昏以后，你看碧天如水，银汉无尘，正好引上皇前去。道犹未了，上皇出宫来也。（生上）

 

【仙吕入双调】【忒忒令】碧澄澄云开远天，光皎皎月明瑶殿。（净见介）上皇，贫道稽首。（生）仙师少礼。今夜呵，只因你传信，约蟾宫相见，急得我盼黄昏，眼儿穿。这青霄际，全托赖引步展。

 

（净）夜色已深，就请同行。（行介）（净）“明月在何许？挥手上青天。（生）不知天上宫阙，今夕是何年？（净）我欲乘风归去，只恐琼楼玉宇，高处不胜寒。（合）起舞弄清影，何似在人间［2］”。（生）仙师，天路迢遥，怎生飞渡？（净）上皇，不必忧心。待贫道将手中拂子，掷作仙桥，引到月宫便了［3］。（掷拂子化桥下）（生）你看，一道仙桥从空现出。仙师忽然不见，只得独自上桥而行。

 

【嘉庆子】看彩虹一道随步显，直与银河霄汉连，香雾濛濛不辨。（内作乐介）听何处奏钧天，想近着桂丛边。

 

（虚下）（老旦引仙女，执扇随上）

 

【沉醉东风】助秋光玉轮正圆，奏《霓裳》约开清宴。吾乃月主嫦娥是也。月中向有《霓裳》天乐一部，昔为唐皇贵妃杨太真于梦中闻得，遂谱出人间。其音反胜天上。近贵妃已证仙班。吾向蓬山觅取其谱，补入钧天。拟于今夕奏演。不想天孙怜彼情深，欲为重续良缘。要借我月府，与二人相会。太真已令道士杨通幽引唐皇今夜到此，真千秋一段佳话也。只为他情儿久，意儿坚，合天人重见。因此上感天孙为他方便。仙女每，候着太真到时，教他在桂阴下少待。等上皇到来见过，然后与我相会。（仙女）领旨。（合）桂华正妍，露华正鲜。撮成好会在清虚府洞天［4］。（老旦下）（场上设月宫，仙女立宫门候介）（旦引仙女行上）

 

【尹令】离却玉山仙院，行到彩蟾月殿，盼着紫宸人面［5］。三生愿偿，今夕相逢胜昔年。

 

（到介）（仙女）玉妃请进。（旦进介）月主娘娘在那里？（仙女）娘娘分付，请玉妃少待。等上皇来见过，然后相会。请少坐。（旦坐介）（仙女立月宫傍候介）（生行上）

 

【品令】行行度桥，桥尽漫俄延。身如梦里，飘飘御风旋。清辉正显，入来翻不见。只见楼台隐隐，暗送天香扑面。（看介）“广寒清虚之府”，呀，这不是月府么？早约定此地佳期，怎不见蓬莱别院仙！

 

（仙女迎介）来的莫非上皇么？（生）正是。（仙女）玉妃到此久矣，请进相见。（生）妃子那里？（旦）上皇那里？（生见旦哭介）我那妃子呵！（旦）我那上皇呵！（对抱哭介）（生）

 

【豆叶黄】乍相逢执手，痛咽难言。想当日玉折香摧［6］，都只为时衰力软，累伊冤惨，尽咱罪愆。到今日满心惭愧，到今日满心惭愧，诉不出相思万万千千。

 

（旦）陛下，说那里话来！

 

【姐姐带五马】【好姐姐】是妾孽深命蹇，遭磨障累君几不免。梨花玉殒，断魂随杜鹃。【五马江儿水】只为前盟未了，苦忆残缘，惟将旧盟痴抱坚。荷君王不弃，念切思专，碧落黄泉［7］，为奴寻遍。

 

（生）寡人回驾马嵬，将妃子改葬。谁知玉骨全无，只剩香囊一个。后来朝夕思想，特令方士遍觅芳魂。

 

【玉交枝】才到仙山寻见，与卿卿把衷肠代传。（出钗盒介）钗分一股盒一扇，又提起乞巧盟言。（旦出钗、盒介）妾的钗盒也带在此。（合）同心钿盒今再联，双飞重对钗头燕。漫回思，不胜黯然，再相看，不禁泪涟。

 

（旦）幸荷天孙鉴怜，许令断缘重续。今夕之会，诚非偶然也。

 

【五供养】仙家美眷，比翼连枝，好合依然。天将离恨补，海把怨愁填。（生合）谢苍苍可怜，泼情肠翻新重建。添注个鸳鸯牒，紫霄边，千秋万古证奇缘。

 

（仙女）月主娘娘来也。（老旦上）“白榆历历月中影，丹桂飘飘云外香。”（生见介）月姐拜揖。（老旦）上皇稽首。（旦见介）娘娘稽首。（老旦）玉妃少礼，请坐了。（各坐介）（老旦）上皇，玉妃，恭喜仙果重成，情缘永证。往事休提了。

 

【江儿水】只怕无情种，何愁有断缘。你两人呵，把别离生死同磨炼，打破情关开真面，前因后果随缘现。觉会合寻常犹浅，偏您相逢，在这团圆宫殿。

 

（仙女）玉旨降。（贴捧玉旨上）“织成天上千丝巧，绾就人间百世缘。”（生、旦跪介）（贴）“玉帝敕谕唐皇李隆基、贵妃杨玉环：咨尔二人，本系元始孔升真人、蓬莱仙子。偶因小谴，暂住人间。今谪限已满，准天孙所奏，鉴尔情深，命居忉利天宫，永为夫妇。如敕奉行。”（生、旦拜介）愿上帝圣寿无疆。（起介）（贴相见，坐介）（贴）上皇，太真，你两下心坚，情缘双证。如今已成天上夫妻，不比人世了。

 

【三月海棠】忉利天，看红尘碧海须臾变。永成双作对总没牵缠。游衍，抹月批风随过遣［8］，痴云腻雨无留恋。收拾钗和盒，旧情缘，生生世世消前愿。

 

（老旦）群真既集，桂宴宜张。聊奉一觞，为上皇、玉妃称贺。看酒过来。（仙女捧酒上）酒到。（老旦送酒介）

 

【川拨棹】清虚殿，集群真，列绮筵。桂花中一对神仙，桂花中一对神仙，占风流千秋万年。（合）会良宵人并圆，照良宵月也圆。

 

【前腔】【换头】（贴向旦介）羡你死抱痴情犹太坚，（向生介）笑你生守前盟几变迁。总空花幻影当前，总空花幻影当前，扫凡尘一齐上天。（合）会良宵人并圆，照良宵月也圆。

 

【前腔】【换头】（生、旦）敬谢嫦娥把衷曲怜，敬谢天孙把长恨填。历愁城苦海无边，历愁城苦海无边，猛回头痴情笑捐。（合）会良宵人并圆，照良宵月也圆。

 

【尾声】死生仙鬼都经遍，直作天宫并蒂莲，才证却长生殿里盟言。

 

（贴）今夕之会，原为玉妃新谱《霓裳》。天女每那里？（众天女各执乐器上）“夜月歌残鸣凤曲，天风吹落步虚声［9］。”天女每稽首。（贴）把《霓裳羽衣》之曲，歌舞一番。（众舞介）

 

【高平调】【羽衣第三叠】【锦缠道】桂轮芳，按新声分排舞行。仙珮互趋跄，趁天风，惟闻遥送叮。【玉芙蓉】宛如龙起游千状，翩若鸾回色五章。霞裙荡，对琼丝袖张。【四块玉】撒团团翠云，堆一溜秋光。【锦渔灯】袅亭亭现缑岭笙边鹤氅［10］，艳晶晶会瑶池筵畔虹幢，香馥馥蕊殿群姝散玉芳［11］。【锦上花】呈独立鹄步昂，偷低度凤影藏。敛衣调扇恰相当，【一撮棹】一字一回翔。【普天乐】伴洛妃，凌波样；动巫娥，行云想。音和态宛转悠扬。【舞霓裳】珊珊步蹑高霞唱，更泠泠节奏应宫商。【千秋岁】映红蕊，含风放；逐银汉，流云漾。不似人间赏，要铺莲慢踏［12］，比燕轻扬。【麻婆子】步虚步虚瑶台上［13］，飞琼引兴狂［14］。弄玉弄玉秦台上［15］，吹箫也自忙。凡情仙意两参详。【滚绣球】把钧天换腔，巧翻成馀弄儿盘旋未央。【红绣鞋】银蟾亮，玉漏长，千秋一曲舞《霓裳》。

 

（贴）妙哉此曲，真个擅绝千秋也。就借此乐，送孔升真人同玉妃，到忉利天宫去。（老旦）天女每，奏乐引导。（天女鼓乐引生、旦介）

 

【黄过曲】【永团圆】神仙本是多情种，蓬山远，有情通。情根历劫无生死，看到底终相共。尘缘倥偬［16］，忉利有天情更永。不比凡间梦，悲欢和哄，恩与爱，总成空。跳出痴迷洞，割断相思鞚［17］。金枷脱，玉锁松。笑骑双飞凤［18］，潇洒到天宫。

 

【尾声】旧《霓裳》，新翻弄。唱与知音心自懂，要使情留万古无穷。

 

谁令醉舞拂宾筵，张说

 

上界群仙待谪仙。方干

 

一曲《霓裳》听不尽，吴融

 

香风引到大罗天［19］。韦绚

 

看修水殿号长生，王建

 

天路悠悠接上清。曹唐

 

从此玉皇须破例，司空图

 

神仙有分不关情。李商隐

 

【注释】

 

［1］上皇原是孔升真人：详参《杨太真外传》下卷。

［2］“明月在何许……何似在人间”：以上九句依苏轼〔水调歌头〕“明月几时有”，略加改易。

［3］引到月宫便了：《杨太真外传》引《逸史》有类似的传说：“罗公远，天宝初侍玄宗。八月十五日夜，宫中玩月，曰：‘陛下能从臣月中游乎？’乃取一枝桂，向空掷之，化为一桥，其色如银。请上同登，约行数十里，遂至大城阙。公远曰：‘此月宫也。’”罗公远、杨通幽，形影同俦，何其相似！类似的传说，唐人笔记中还有。元白朴杂剧《唐明皇游月宫》虽佚，但从剧名亦可推知一二。

［4］清虚府：同清虚洞府、清虚殿、清虚境，均指月宫。犹清静虚无之处。洞天：道教称誉神仙居处，洞中别有天地之谓。

［5］紫宸：唐代宫殿名。紫宸人面，剧中指唐玄宗。

［6］玉折香摧：比喻贤者夭折或为保持名节贞操而捐躯。剧中指杨贵妃被缢死。

［7］碧落黄泉：犹天上地下。碧落，道教用语，天空、青天。所谓“上穷碧落下黄泉”（白居易《长恨歌》）。

［8］抹月批风：犹吟风弄月，吟风赏月。

［9］步虚声：道教唱经礼赞的声音。剧中拟指《霓裳羽衣》歌舞曲声。下文“步虚步虚瑶台上”之“步虚”则指道家所说神仙的凌空步行。传说西王母见汉武帝时，让仙女许飞琼演奏步虚仙乐。

［10］鹤氅：道士之服，即道袍。

［11］蕊殿：即蕊珠宫。传说仙女所居。

［12］铺莲慢踏：《南史·东昏侯本纪》所载，南齐东昏侯凿金片为莲花铺地，让潘妃在其上轻舞慢踏。

［13］瑶台：传说中神仙所居处。晋王嘉《拾遗记·昆仑山》：“傍有瑶台十二。”

［14］飞琼：许飞琼，仙子。西王母见汉武帝时，让她鼓震灵之“簧”的步虚仙乐。

［15］弄玉：传为秦穆公之女，与善吹箫的萧史结为伉俪。穆公为筑凤台。后二人乘凤鸟一同升天。秦台即凤台。

［16］倥偬（zong）：亦即“倥傯”、“倥忽”。本指困苦窘迫。剧中指纷繁迫促，意犹困苦。

［17］鞚：马勒。犹相思的绳子。

［18］笑骑双飞凤：亦用秦弄玉、萧史（一作“箫史”）故事（详见汉刘向《列仙传》卷上）。

［19］大罗天：即大罗。唐段成式《酉阳杂俎·玉格》：“三清上曰大罗。”也就是道教所说三十六天中最高一重天。唐诗中常用。

 

【解读】

 

《重圆》者，月缺月又圆，人离重团圆。“月有阴晴圆缺，人有悲欢离合，此事古难全”！

 

盼到中秋之夕，道士杨通幽引上皇到月宫相会，将手中拂子化作一道仙桥而去。上皇独自上桥而行。月主嫦娥同天孙织女巧安排，上皇、妃子相见，抱头痛哭，乍惊乍喜。一个说“累伊冤惨”，满心惭愧；一个道“孽深命蹇”，磨障不免。一个“痛咽难言”，诉不出相思；一个“苦忆残缘”，旧盟痴抱坚。恰恰是“同心钿盒今再联，双飞重对钗头燕。漫回思，不胜黯然，再相看，不禁泪涟”。天将离恨补，海把怨愁填，“只怕无情种，何愁有断缘”。二人泼情肠，注鸳牒，“千秋万古证奇缘”。

 

因为织女奏请，玉帝敕谕：李隆基、杨玉环二人本系元始孔升真人与玉妃蓬莱仙子，偶因小谴，暂住人间，今日谪期已满，准天孙所奏，“鉴尔情深”，命居忉利天，永为夫妇。于是，嫦娥“集群真，列绮筵”，为上皇、玉妃祝贺“桂花中一对神仙，占风流千秋万年”。二人“死生仙鬼都经遍”，直作天宫并蒂莲，才证却长生殿里盟言。会良宵人并圆，照良宵月也圆，“两下心坚，情缘双证”。

 

月宫里，天女们稽首，把《霓裳羽衣》之曲，歌舞一番。众舞女“宛如龙起游千状，翩若鸾回色五章”，“伴洛妃，凌波样；动巫娥，行云想”，“映红蕊，含风放；逐银汉，流云漾”，“银蟾亮，玉漏长，千秋一曲舞《霓裳》。”

 

舞毕，送孔升真人、玉妃到忉利天宫去。一曲《霓裳》听不尽，香风引到大罗天！凡间恩爱总成空，“金枷脱，玉锁松。笑骑双飞凤，潇洒到天宫”。真是“死生仙鬼都经遍，直作天宫并蒂莲”！全剧到此告终，千秋佳话满乾坤，胜却人间多少！

 

《长生殿》主要铺写唐明皇、杨贵妃的情缘故事。除《传概》特定的内容之外，以第二十五《埋玉》为分界线，其前从第二《定情》为发轫，要在敷演帝妃由合而离，离而又合的情节，写杨贵妃生前；其后则铺叙帝妃由久离而终合的关目，写杨贵妃死后。一是人间帝王贵妃情缘，一是天宫真人仙子侣伴。前半部分以写实手法，描写其爱情的坚贞纯真；后半部分以浪漫笔法，表现真仙夫妇的天宫重圆。戏剧由前半部分写李杨爱情在人世间的一一波折、无限烦恼，到后半部分写李杨爱情在神仙界的净化升华，终归重圆，表现了剧作家的爱情理想。既“超越了生死的界限”，又“超越了人鬼的隔阂”，显示出一种无比巨大的力量。李杨的情缘是全剧的中心和关键，一条主线，贯穿始终。

 

李杨情缘悲剧是他们自己酿成的。唐明皇沉迷酒色，不理朝政，送荔枝不惜劳民伤稼（《进果》），造府第任意挥霍浪费（《禊游》），激化了社会矛盾，安禄山叛乱，马嵬驿兵变，是自己“弛了朝纲”、“占了情场”，酿成苦果，自作孽，自消受！

 

剧作家虽然也揭露也谴责，但更大程度上是为描写帝妃情缘铺排、穿插，“或用虚笔，或用反笔，或用侧笔”，或用“闲笔”，“错落出之”，无不“以写两人生死深情，各极其致”（徐麟序）。尤其是“芟其秽，增益仙缘”，本白居易、陈鸿《长恨歌》、《长恨歌传》，绝不以臆而为之。作为院本，《长生殿》“事与曩符，意随义异”，“声传水际，响遏云端”（汪序），“本之温厚，不忘劝惩”，的确不愧是“唐帝功臣”、“玉妃说客”。质言之，“旧霓裳，新翻弄，唱与知音心自懂，要使情留万古无穷”。剧作家结以此，仍然是一个字：“情”而已！

 

在艺术造诣上，《长生殿》继承前人的言情传统，独具特色。做到了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有机地统一、密切地结合，大的关目尊重史实，小的情节加以虚拟，围绕“爱情”主题的需要，剪裁加工、艺术润色，“凡史家秽事，概削不书”。在情节结构上，多条线索围绕“爱情”主线穿插展开，结构既完整，又富于戏剧性；曲律极严整，合于规范。“一时勾栏多演之”（毛奇龄序），为词场一新耳目。“朱门绮席、酒社歌楼，非此曲不奏，缠头为之增价”。其词之工，“与《西厢》、《琵琶》相掩映矣”（吴舒凫序），甚至“试杂此剧于元人之间，直可并驾仁甫，俯视赤水。彼《惊鸿》者流，又乌足云！”（徐麟序）

 

至于体例，明清传奇剧本不像元杂剧那样，一般为四折一个楔子，而是要写足四十、五十。明汤显祖《牡丹亭》共五十五，清孔尚任《桃花扇》四十、加第二十一。依戏剧情节确定数多寡似无可非议，但不免支离、蛇足之嫌。然“一代有一代之文学”，似乎无必要硬去加以轩轾！

 

总之，《长生殿》将李杨爱情的描写同李唐盛衰历史密切结合，将爱情理想同劝惩规戒融于一炉。立足广阔的社会背景，描写繁杂的历史事件，刻画众多的人物形象，情节安排巧妙，抒情意味浓冽，曲辞优雅，警语迭出，诗情画意，耐人回味，震惊剧坛，名动朝野。除上述“增价”之说，不仅“畜家乐者攒笔竞写，转相教习，优伶能是，升价什佰”（吴舒凫序），而且“观者堵墙，莫不俯仰称善”（尤侗序）。之所以影响如是之巨大，究其根由，诚如剧作家自己所说：“然而乐极哀来，垂戒来世，意即寓焉”（自序）。借鉴前代，垂训后世，才是剧作家真正的意愿与目的。诸作序者是深解个中心曲的。吴序曰：“是剧虽传情艳，而其间本之温厚，不忘劝惩。”汪序曰：“归荑赠芍，每托谕于美人；扈睧滋兰，原寄情于君父。”虽是对李杨“逞侈心而穷人欲”的委曲揭露，但对清初的统治绝非无影射之意、讽谏之嫌，这也就是招致“横祸”的根源之所在。